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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年前的春天,半島這裡翻起了出人意料的巨浪,把我和她沖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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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年前的春天,半島這裡翻起了出人意料的巨浪,把我和她沖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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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跟她說即使遠在天邊,只要相信著,深深的相信著,就算對方不在身邊,也絕對不會分離。年輕的我並沒有想到以後,以後的事情是如此變幻莫測,只是我就如此相信著,相信著我們的關係不會因為地域變更而改變,相信著我們的感情不會因為相方逐漸遠去而淡化。我一直以為情感的羈絆能讓二人緊緊的維繫在一起,但原來繩結再緊,連繫再強,信念再深,也敵不過大自然的摧殘。那時我看著半島海岸的礁石,被一浪接一浪衝擊;而現在站在半島海岸她,被現實一次又一次錘在心房上,到底是誰比較痛?如果分娩的痛是短暫的劇痛,那麼在她心裡的痛,一定是不滅的劇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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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看啊!在海面上飛翔就是這個感覺。」她在海面上向我喊著話。
我沒有回應,微微笑了一下,只是她離岸幾百米,也許看不到我的臉。
「你也懂游泳,為甚麼不嘗試一下滑浪?」她走到海邊餐廳來,拿起我剛點的飲料喝了一口,「你還在喝這麼甜的咖啡又做運動,會很快死掉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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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分不清她是語重心長地跟我說,還是輕描淡寫的和我開玩笑,應該是那黃昏的陽光,照得我昏昏欲睡,腦袋也壞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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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欸,你也是一直練習滑浪,把學業置之不理了。」我趴在桌上不起勁的牢騷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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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可不可以不要用我姐的嘴臉對著我說話。」她一下子露出嚴肅的臉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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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意識到她要動真火,那眼神帶着火苗,隨着海風瓢着,然後「哄」的一下,就燃起熊熊烈火。怪自己一時口快,也怪她真的很討厭讀上東大的姐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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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直被親人揶揄著自己的成績。一個人的人生,對上另一個人完全相反的人生。這樣的人生,遇上她倔強的性格,到底是要說她不走運,還是太幸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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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實與目標的不相稱,我想也算是一種完美。可是,要勸一個倔強的人放棄目標,不如放手讓她去做。我不想說那是她的夢想,夢想聽起來像繁星,離人太遠了,滑浪對她來說就像與生俱來的能力,海邊出身的孩子都是滑浪的能手,但也不是所有人也會放棄城市的高薪厚職,留在這個簡單的半島,一直滑浪,一直與這個海岸共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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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有什麼課業上的問題也可以請教我,然後你來教我滑浪吧。」我試著緩和緊張的氣氛,隨便說了句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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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啊!一言為定。那明天早上就在這裡等吧。」她一聽到滑浪就興奮起來,臉上露出比太陽還燦爛的笑容,讓人不忍拒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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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相約在旭日初升的早晨,到這個一望無垠的半島海岸滑浪。我生怕遲到,特地提早出門,走到海邊,沿著海岸線緩緩走著,太陽也跟著我的步伐慢慢升起。
「這是在歡迎我的到來嗎?」在無人的街上,跟空氣說話,是排解寂寥的好方法。
海風在太陽未完全升起之時,還是冷得刺骨的溫度,但溫度再冷,風吹得再大,也只是緩慢地透進身體。海風即使要傷害人,也要溫柔地傷害著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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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出海邊餐廳的陽台,看到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漂著一個知慕少艾,沒想到她比我更早就在海裡漂浮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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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喂——」她好像看見了我,依舊隔著上百米的距離向我喊著話。「你快點過來啊!現在的海水可是最舒服的啊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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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衣後,我便向著她的方向游過去。海面開始泛起波瀾,剛升起的太陽照著海面,一閃一閃的輝映著,像燈塔的信號一樣,即使短暫的消滅,也改變不到它一直存在的事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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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終於來啦。」她並沒有告訴我要怎樣滑浪。「你先自己試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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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著她,嘗試模仿她的姿勢。趴在滑浪板上,看準海浪拍打的時機,站起來。然而,我看準了的卻是令自己失平衡的時機,「噗通」的掉進水裡。浮到水面上第一下聽到的是浪花四濺的聲音,緊接而來的便是她響亮的笑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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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哈,你真的不懂滑浪。」
「如果我懂的就不用請教你了。」
「滑浪可是要衝進去浪的裡頭,而不是等待浪衝過來。」
我試著拼命地划水,衝上浪濤,原來就是這個感覺。
「我都說你懂得滑浪。」
「我也說你會讀書。」
「不要那麼掃興。」
「對了,下午到山腰的那間咖啡店等,今天要開始溫習了。」
「不要一直催著好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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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個早上,我們都在水上衝着滑着,不斷重複的載浮載沉。「不斷」這兩字好不真實;即使是「不斷」,但這不是無盡無休。至少在這刻,我是這樣覺得——我們會這樣不斷過重複的生活,正如歷史總是不停的重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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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暮雪自言
#半島海濱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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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人,錯愛文字的處女座。華文創作、觀點評論;分享文字,聽您的故事。方格子 Vocus、Medium 同步更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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